如何抱大腿
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,你信不信命里有贵人的这种说法?或者说,你信命吗?
前天发生一件令我相当开心的事,我的一位老同事CK现在在海外工作了。
他是我之前工作的一位同事,那个时候我刚从日本工作归来,被另一位朋友介绍去无锡工作,他当时是组里的一位测试。他性格外向爱笑,性格直率,又非常聪明,而我那时还是单身,公司提供宿舍,于是大家经常下班后一起玩英雄联盟,周末时也常和他们哥几个出去网吧酒吧KTV玩。持续了一两年后,我离职去深圳后忙于工作,联系就少了。再后来,大约四五年前我在菲律宾的时候,从别人口中听闻他已经转码了,我当时就已经非常佩服,写代码倒不难,但在工作后进行转行做程序员,许多人就没有这种勇气和机会了。这次无意中在wechat上因为一篇日志,他和我打了声招呼,正巧我也闲着,于是直接开启视频聊天。
这次聊了接近俩小时,最终因为时差问题,他第二天还要工作才收场,我仍意犹未尽。期间于我最开心的,当然是他到海外工作了这件事情,这意味着我们之间的沟通可以更加直接便捷,而又因为信息差的减少,也更有可能维持深入交流了。如果之后能有什么不错的工作机会,能推荐着一起工作就更好了,我心里这么期待着。在聊天期间,他突然提到前几年他一直在追着我的身影前行,转程序也好,出国也好,可惜还是晚了我三年;而上次听到类似的话还是约十年前另一位同事口中听到,当时我们都在看《秦时明月》,他笑称自己是天明,老王你是盖聂,要跟着老王的路子走,而这位同事后来也同样是转码成功,曾令我非常开心了一段。而仔细想想,我自己一路走来,不也是追着他人的身影前行么?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人在关键点上影响着我们或不经意的帮助过我们,成为我们命中的贵人,颇有所感,于是写下如下的日志。
首先,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,你信不信命里有贵人的这种说法?或者说,你信命吗?
我之所以问到这个问题,是因为随着年纪增大,我从原来的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的轻狂小子变的越来越相信冥冥中有某种命运的存在。(这里的“相信命运”,并不是消极的认命,恰恰相反,正因为我认为“命运”中有众多的不可控,反而使得那些我们能够掌控的部分显得更加弥足珍贵;同时,也让我更加懂得需要对自然对未知保持一份敬畏。)而我开始倾向于相信命运,是我在整理反思自己经历的时候,会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在一些时刻,总是挺走运的获得别人不经意的启发或短期的指导,从而导致我的人生出现关键的转折,这种事在中国叫“命里有贵人相助”;而在西方,这种人则被称为mentor(导师)。例如,扎克伯格的mentor是乔布斯,而比尔盖茨的mentor则是巴菲特,而教会的牧师或村镇中德高望重者也常常作为普通家庭新生儿的mentor存在,为其人生进行指导。而且,我也有幸的无意中成为了别人的mentor,让我有了一种另外一端的视角。
接下来,我就想通过我的一些经历来聊一聊贵人帮我们一把的原因是什么,我们如何才能遇到贵人,以及“遇到贵人”和“抱大腿”之间的区别。
电影《The Godfather 教父》开头的故事,很好的展现了贵人相助的本质。在老教父维克多利亚女儿的婚礼上,有一位绝望的父亲来向教父求助,他的女儿遭受了暴力的侵害,他之前并没有向教父寻求帮助,而是试图依赖法律途径,但是当他发现法律并不保护他这种小人物的时候,他才转向教父寻求法律之外的正义。教父接受了他的请求,但是说了一句话,他说他现在并不需要回报,但是在未来的某一天,也许这一天可能永远不会到来,他会要求对方为自己提供一个服务。这句话告诉我们的是,贵人相助的本质是一种“投资行为”。很多人认为抱大腿,想要大佬帮我们,我们就需要和大佬做“等价交换”。其实这种认知是错误的,因为我们大概率没有能力去做等价交换。就好像电影中,刚开始这个父亲问教父帮着忙需要花多少钱一样,教父反而认为这是一种侮辱。那么,贵人帮我们一把并不是看重我们当前能够提供的价值,而是我们未来的价值,这就是一个典型的长期投资。
仅仅这么说起来有些抽象,我这里就用自己的一些经历来讲这个道理。我在大学十分贪玩,到了第四年的时候,别的同学已经找工作或考研的时候,我还在迷茫自己的未来,后来机缘巧合下到了北京一家游戏开发培训机构学习。那所培训机构既教程序开发也教美术,试验课程结束后由学生自己选择学哪个方向。而当时因为程序太难,大多数同学都选择了美术方向,而我当时也几乎没有程序底子,又因喜欢日本动漫而常有进行素描临摹练习,所以,也是一门心思选学美术,直到李Sir的出现。李Sir在我心里是位大神级偶像,当时他不仅仅是教最基础的C++编程,还教3D渲染开发,而且甚至当年他已经有自己开发的3D引擎,那可是零几年,市面上的游戏还是DirectDraw的天下,不少教材还在教GDI编程时,他已经在教shader编写了;而最令当时的我震惊和不甘的是,李Sir比我还小一岁。这令我非常不服,大神大牛宁有种乎?于是我当时怀着一种赶超他的心态,毅然决定挑战程序学习。大约在三年后,我已在游戏程序方面工作了一段时间,算是入门了,又再次得到了李Sir的联系,当时他在北京做项目主程序,缺一些逻辑开发程序员,于是给我了一份offer,薪资几乎翻倍。李Sir是我游戏程序行业的入门领路人,为迷茫中的我指引了一条道路,而后,我们又互相成就,他得到了可信的手下,我得到了高薪。如果说李Sir这位贵人的帮助,还不算有投资的目的性,说他的引路是出于教师的义务,那么接下来X总的协助就更有代表性了。2015年入职东南亚公司时,我的简历被猎头推错了,没有投给我最擅长的游戏开发部门,反而给到了技术支持部,主要工作方向就是网站开发和大数据相关,而我之前近十年是纯粹的C++游戏开发,对互联网开发几乎一窍不通。当时面试的时候,有好几位专门从事网站前后端开发的程序员同时竞争,我觉得自己完全没戏,结果居然被录取了。当时面试我的技术老大也就是后来我们部门的X总,他开始给人感觉比较严肃,职能级别也高出我太多,我始终不太敢和他直接沟通,直到后来,我工作了三四年,有一次他分配任务给我时顺道就和我聊天,他说“你知道为什么你入职时候不懂互联网我也会录取你吗?我录取你并不是因为你比其他人技术好,实际上在这个java,js技术栈里你跟大部分面试者比起来都算差的”,听到这里,我当时其实挺伤的。然后他接着说:“但是你那种我最熟悉了解的一类人:不懂的,你会自觉去学习,不用别人去push。因为你是个根本不会停下来的人。”这句话让我突然醒悟了,我发现X总比我还懂我自己。从小时候和隔壁邻居朋友学日语学画画,到大学时学视频制作学写小说,虽然一直不务正业,但我确实一直在学,而且,闲不下来。我的确就是这样的人,但当时的我做不出这样的总结,而他帮我的人生明确了一个主题,让我知道了自己最核心的独特性,那就是擅长学习并且不安分。于是之后我就在公司主动承担各种“奇奇怪怪”的挑战任务,无论java spring boot, VUE.js, 还是 golang 服务器,网络安全处理,安全工具开发,大数据ETL数据清洗,数据可视化,区块链智能合约编写,Android原生开发全都做过,当然X总也很明白这一点,于是偶尔会戏称我是“特种兵”。五六年后,部门老员工大多从“新兵蛋子”进级成了“军官”,而“特种兵”却始终只有我一个,能纯粹研究技术,使得我的工作心情一直挺不错;在官僚风气盛行的大型公司,X总使用了他的方式保护了我,我非常感激。大约在前年,X总离开公司之后,我也离开了公司,并且选择了现在这种一个人做独立游戏的极高挑战的生活;而我现在选择美洲生活,之后一定会去欧洲生活也是这种不安分的性格使然。于我而言,我不怕挑战难题,而害怕按部就班的无趣,只有新鲜的刺激才会让我觉得生活充满乐趣。
李sir也好,X总也好,在公司离开后我们就联系的很少,但是一直到现在我都很感谢他们,内心一直都将他们作为我的mentor。那么,我这俩段经历都很好的展示了贵人相助的这个投资的三个特点。
第一:这种投资的回报发生在未来,甚至他们都不期待产生回报。很显然,无论李sir给我那个高薪offer也好,X总和我说的那句话也好,都是一种投资。而投资的回报,可能是一个忠心的下属,同事,接班人甚至是合作伙伴,也可能是我之后可以主动提供的,例如如果我在海外有很不错的适合他们的高职位机会,或者我自己需要成立公司需要合伙人,显然我会很乐意邀请他们。而事实上,我的那两位mentor似乎并不在乎是否能够得到任何结果,在从公司分开后,大家一直都很忙,我们交流其实并不多,他们也从未要求我去为他们做任何事情。所以,和真正的贵人之间的关系,常常是君子之交淡如水,社交其实是非必要的。
那么我们接下来看看“抱大腿”。它指的是,与比自己地位高,资源多的人交往,希望借助他人的资源获取更多的益处。可以看出,这其实是弱者对强者的一种投资。所以,“抱大腿”和“贵人相助”的重要区别在于,“贵人相助”是强者对弱者的投资,是双赢的;而“抱大腿”往往是弱者在投资这个强者,最先付出的往往是弱者,但是弱者常常要付出自己承担不起的成本。我相信我们都认识一些爱攀高枝的人,程序圈里也不少,他们平时总爱把一些牛人的名字放在自己嘴边,自己的上级还什么都没说呢,自己就已经早就做牛做马的帮人办事了,这就是“抱大腿”式的投资。
这种“抱大腿”式的投资中,抱别人大腿的这个人的目的是尝试找捷径,往往会期待这个回报能够更早的到来,而且通常希望这个回报一定要发生。所以,这个投资的本质往往是利用对方;而被爬梯子的人也不傻,他手里拥有的资源使他身边充满了想抱他大腿的人,所以他也很清楚这一点。这就为双方的关系奠定了一个不好的基础。
第二:贵人相助这种投资是低成本高回报的。我的两位导师的付出其实就是一句话,充当一个伯乐的角色,他们甚至都没有和我促膝长谈慢慢交流。而很多时候,有那么一句话其实就足够了,而这句话的回报是巨大的。这个回报不仅仅是他们可能得到的回报,也是我这个投资品的成长,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说,贵人相助往往是双赢的。
而在“抱大腿”式的社交投资中,去抱别人大腿的人通常也希望获得超额的回报,但是那些被抱大腿的大佬可不傻,他们要的最起码也是等价交换。可以我们是弱者,现在并不能负担起这个投资成本,所以怎么办呢?于是我们只能和股市里的投机者类似,只能去加杠杆;我们被迫去透支自己的时间,个人生活,心理,甚至是感情,身体,法律和道德标准,而最关键的是,这些透支的资源,并不是用来发展和提高自己,而是用于服务那个大佬。比如,把时间浪费在社交。例如,我大一时候,曾在学生会做过干事;在那期间,我发现学生会主席周围从早到晚总有一群“跟屁虫”,他们把个人时间全都给了这个学生会主席,但是这个主席可没有付给他们工资;然后这位学生会主席也会总围在学院某个领导身边,免费贡献自己的时间。这都是他们在没有足够资本的情况下,通过透支时间来进行的投资行为,而他们的这些时间并不是用来进行自身的成长。我们刚才看到了,真正的贵人相助,并不需要为对方花费太多时间,甚至我们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社交行为,这就是所谓的“君子之交淡如水,小人之交甘若醴。”
第三:贵人相助这种投资是低风险的。我和那两位mentor之间的关系,并不是交易和利用,而是互相欣赏和认同,这种关系并不需要太多的维护,风险很低。例如李sir带我入门后,就没再多教我了,直到后来有了不错的工作机会就喊我一下,再分开后又没了太多联系,但我心中对他一直心存感激。
而我们反观“抱大腿”,这种投资是高风险的,因为相互利用的关系中,很少存在忠诚信任和欣赏,这种关系并不稳固。所以,抱大腿的人做的更像是一种投机性的短期投资,一旦感觉不能获得结果,就会及时止损。而另一方面的大佬,想要的是你的更多投入,如果得不到,他也会甩开大腿,立马翻脸走人。这种情况呢,就会很像男女关系中的一个词:始乱终弃。
另外,“抱大腿”的操作通常还有一种风险性,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,当一个人想要靠抱大腿来获取资源的时候,他可能吸引来假的mentor假的大佬。这种“假大佬”很擅长“钓鱼”,他们像孔雀开屏一样展示自己辉煌的过去,展示丰富的资源和人脉,然后给对方画大饼,期待我们免费或者低价的为他服务,最终把对方变成一个便宜的压榨对象。如果我们上当了,那就会被对方压榨,并且他承诺的大饼也不会兑现,当我们真的开口求他的时候,他就会躲我们远远的。我相信我们或多或少都见到听到这种事吧。
其实,用一句话就能解释这两个概念的区别:我们总是说“遇上贵人”,说明贵人是我们遇上的;而抱大腿呢,则是我们在选择贵人。OK,那么我们如何才能遇到贵人呢?
我上面比喻过,导师mentor就类似一个伯乐,而我们想遇到伯乐,首先我们要成为他眼中的千里马。如果我们把“贵人相助”看作投资的话,那么这些大佬会优先选择那些他最懂的投资,而他最懂的就是他自己。所以,“贵人相助”本质上是他在我们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,之所以那些mentor会花费自己的时间帮助我们回答人生的疑问,甚至动用他们的资源来帮助我们,其实他们不是在帮“我们”,而是在帮“他们年轻时候的自己”。这其实就很符合心理学中的一个相似性原则,“人们更容易相信,并被和自己类似的人吸引”,这其实也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。
现在想起来,我的这两位mentor其实和我的背景和性格多少都有点类似的,而他们和我说的话,很有可能说的就是他自己。而除了那两位贵人相助,我在生活也遇到过不少厉害的各个领域的大佬,他们和我说的话,也都非常清楚的印证了“贵人更愿意帮助自己”的这个理论,他们帮我,就是因为是同一类人,磁场相互吸引,我们都会很容易发现对方。
那么,此时我们又想知道,如何才能成为贵人大佬年轻时候的样子呢?很显然,和大佬相似的背景,性格,人格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,但是大佬之所以是大佬,就是因为他们是成功人士,我们只需要走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,我们就是一路人。人生的成功就像是一座座山峰,那些大佬往往是已经站在高处的人,我们至少是在向上攀登,才有可能遇到大佬。所以,我们不需要担心自己能否遇到贵人,我们应该关注自己是否在努力的攀爬一座山峰,然后努力让站在高处的人看到我们在辛苦的爬山就好,至于是否能被贵人发现并给予帮助,就是我所说的“命运”了。
当然,除了要努力爬山外,我还提到需要努力让那些站在高处的人看到我们在爬山,那么该如何做呢?如何增加贵人相遇的概率呢?我认为需要有三个特征:
第一:做实干家而非空想家。我们需要做出实际的工作或作品,来证明自己在向上攀登。比如当时李Sir愿意招我的一个原因,也是我当时已经有了一些工作经验,也有了一些自己的代码积累和分享,如果我只是在朋友圈天天喊“我要做程序,我要写代码,我要找工作”这样一厢情愿的表达,想必也不会有那次机会。而那位同事CK也是努力转码成功,又靠自己的争取得以出国工作,我能看到自己和他在攀登同一个山峰,而他的行为也证明了他有这种勇气和意愿,获得了我的尊重,我才会期望能有什么机会之后能帮助到他或进行合作。
第二:我们还需要经历挣扎。刚才我把追求成功比作爬山,那我们也可以把它比作过河,那些贵人大佬已经到了对岸,而我们还在河里。当我们随波逐流的时候,不会有任何浪花,那些大佬看不到我们;只有我们在拼命的挣扎,努力的向岸边游的时候,他们才可能看到我们。所以,挣扎也是能吸引到大佬的一个很重要的条件。和大佬进行交流需要真诚,这种真诚不是演出来的,而是自身透露出来的,因为假装努力是没有意义的,大佬之所以在我们前面,是因为他们走过这条路,所以我们在做什么,大佬都是很清楚的。只有在追求成功的道路上,我们真诚的努力被大佬看到,他们才会想忍不住的拉我们一把。
第三:我们需要是个优秀的投资品。这不是说我们需要能力超群,已经非常优秀,而要成为一个值得投资的潜力股,我们只需要一个特点,那就是“你不需要别人在你身上花费太多时间”,我们要让大佬觉得在我们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是值得的,让他明白,我们需要的就只是一两句点拨,剩下的我们自行操作。因为时间精力对于那些大佬而言,是最贵的。如果我们不能自我成长,需要他花大量时间去培训我们,那么对大佬而言,我们就是一个消耗,而非一个投资。我先前在github上也曾发布过一些开源项目和工具软件,因为懒得细细写文档,常会有一些朋友问题如何使用如何修改之类的问题,开始我还是很高兴的去解答,渐渐的我发现许多人并没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,于是逐渐的,只要我觉得能够百度到的问题是绝不回答的,因为非常浪费我的时间。
做到以上三点,又回到了我刚开始的观点,”剩下的就交给命运“吧。只是需要注意的是,很多时候,我们很多人总会说自己想成为谁谁谁,但是我们需要问自己,我们是只想要人家成功后的样子,还是说准备好迎接他经历的一切,包括背后的努力和挣扎。当我们只想要最后的结果的时候,我们就会很容易陷入“抱大腿”的陷阱;当我们准备好接受成功路上的努力和挣扎的时候,我们才真正具备了成功的品质,成为贵人眼中的”年轻的自己“。